有将近800年历史的福建莆仙戏,最近迎来了一件大事———时隔半个多世纪,濒危传统大戏《目连救母》重现舞台,连演三晚,100多个角色将莆仙戏独有的“傀儡介”等技艺充分展示。这不仅在福建当地的戏迷圈引发热烈反响,就连京沪等地的年轻人也专程飞往莆田一睹为快。 《目连救母》被称为“莆仙戏之母”,对剧种的重要性可见一斑。而该戏的重新亮相,则得益于近年来地方戏曲的生存环境不断好转。事实上,政策扶持与市场回暖,让不少地方戏重新焕发了创作和演出的活力———评剧 《红高粱》让莫言的同名小说在影视改编后有了一个更为浓烈炽热的戏曲版本;吴侬软语的沪剧唱进国家大剧院,也唱进了北京大学;在“中国戏剧梅花奖获奖演员优秀剧目数字电影工程”支持下,新创剧目花灯戏《月照枫林渡》借助最新的4G技术亮相大银幕,这也是该剧种历史上的第一部电影。 对于一度薪火难续的地方戏来说,这无疑是令人高兴的事。但与此同时,不少专家注意到,并非所有的地方戏都做好了“亮一嗓”的准备,有些地方戏还难以摆脱“台上只有一代人,台下观众寥寥”的局面。在这种情况下,地方戏怎么唱,值得关注。 政策利好的“追光灯”下,濒危剧种重新焕发生机 地方戏的舞台亮了。对此最有感触的,是泉州梨园戏。先后在2015年、2016年两届上海小剧场戏曲节亮相的梨园戏《御碑亭》《朱买臣(残本)》,今年11月又要亮相上海舞台。离演出还有三个月,就有戏迷“揣着票翘首以盼”。很难想象十多年前的梨园戏,还是“养在深闺人未识”。隐匿在泉州这座闽南小城,这个最早可追溯到800年前宋元南戏的戏种,当时只留下福建省梨园戏实验剧团这唯一一支剧团,走出省外去演出更是天方夜谭。 照亮梨园戏舞台的,首先是院团的创新理念:把新编戏《董生与李氏》作为起点,“把传统发挥到极致”。一出又一出的好戏,惊艳了全国各地甚至远在法国的观众。中国戏曲学会副会长龚和德这样评价:“地方戏能否赢得更广泛的观众,与各自的历史长短、积累多少、所处地域的繁华或偏僻有关。不过,真正关系到一个剧种能否点亮当代舞台,关键是能否拿出能表现剧种特色、又能触动当代人心灵的好戏,这才是‘显山露水’的好办法。” 与此同时,还有来自政策利好的“追光灯”。近年福建省对省属院团的演出给予财政补贴。这一政策还向全省县、市的32个基层院团延伸,大大增强了地方戏生存与发展的活力。如今,这束“追光灯”正辐射更广、更强,照亮更多的戏曲“暗角”。自2015年 《关于支持戏曲传承发展的若干政策》 出台起,两年多来,国家和各省市陆续推出一系列扶植政策与资金支持,为一度被遗忘的一系列“非遗”地方剧种搭台:新一轮的地方戏曲剧种普查展开,“一剧种一方案”让保护传承工作因地制宜;上海以国有文艺院团“一团一策”改革充分调动人才剧目的建设活力;一批地方戏拥有了自己的排演场所。 要让非遗“独苗”长成根强叶壮的“大树” 舞台大了,亮了,可要搭台唱戏,剧种人才传承无疑是最严峻的问题。 据普查数据显示,中国传统戏曲从1959年的368种减少至2013年的286种,以每年超过一种的速度在消失。最直接的原因就是剧种仅剩一代艺人甚至几个艺人,这情形迫切需要年轻的学艺者来打破。可以说,地方戏的传承就是在和时间赛跑。 温州市瓯剧艺术研究院院长蔡晓秋说,瓯剧在全国已是一根“独苗”,传承的断裂不只是舞台上的。如今在政策扶持下,瓯剧演员梯队逐步完备,但唱腔设计,主胡、板鼓演奏者却还是“独苗”。蔡晓秋说:“虽然琵琶、扬琴、古筝这样的色彩乐器,可以向音乐学院招收毕业生来磨合适应,但唱腔设计和两件主要乐器,把持着剧种保持本体艺术特色的命脉,必须自己培养。” 对于戏曲这门必须口传心授的艺术来说,人才成长的周期长,成材率也很低。蔡晓秋还记得,老琴师曾经培养了八九年的一个青年主胡演奏员,几年前突然辞职。对于年轻人不过是“想换一个工作”的选择,可对于一个剧种,却是一个乐器行当缺失的沉重打击。 无法纳入职业教育,按需培养,是导致“独苗”尴尬的原因之一。据不完全统计,全国200多个剧种,目前纳入现代戏曲职业教育的不超过100个,而很多秧歌戏、道情戏、目连戏等品种,从未有接受专业职业教育的机会。今年6月,中宣部、文化部、教育部、财政部联合出台 《关于新形势下加强戏曲教育工作的意见》,其中特别提出“着力支持基层戏曲院团发展,加强地方戏人才培养”。在专家看来,这意味着,教育资源有望从大剧种向基层地方戏进一步倾斜,“独苗”有望长成根强叶壮的“大树”。 一方水土养一方剧种,散落在祖国各地、发源于田间地头的老腔老调,从路头戏唱到都市剧场,见证着每一处中华大地上的风雨兴衰。拯救濒危地方戏,延续的不只是剧种血脉,更是留存一方土地的文化记忆。有专家认为,守住血脉之根,是对当代人的“乡愁”回望,亦是走向世界舞台的文化自信源泉。(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