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背井离乡被迫踏上战场的台湾少数民族少年,到参加开国大典的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第一届全体会议代表,88岁老台胞、台盟中央原副主席田富达传奇一生里值得回忆的经历不少。但最让他萦怀于心的,是与两个弟弟聚散离合的刻骨铭心。
1929年,原名尤明·巴都的田富达出生在台湾新竹县关西镇,祖祖辈辈都是居住于此的泰雅人。以狩猎为生的泰雅人是台湾少数民族的一支,剽悍尚武,在日本殖民台湾时期多次举起刀枪反抗压迫,因而屡受镇压,生活困苦。
“八九岁时父母亲就不在了。家里8个兄弟姐妹死了4个,一个哥哥被日军强征死在了南洋,只剩下我和两个弟弟。”为了养家,田富达小学毕业后就开始打工。
1945年日本投降后,国民党军队来台征兵。迫于生计的田富达报了名,当时还幻想只当2年兵就可以回家照顾弟弟。1946年12月,部队突然宣布集合,全员坐火车到基隆。田富达心里明白,多半是要乘船去大陆了。
“我离开时,大弟7岁,小弟5岁。我向长官提出能否回家照顾弟弟,他说不行。到基隆后直接上船,第二天就将离台。开船时,还有三个新兵跳海跑了。”这一天,田富达永远忘不了。
不料,这一别竟长达半个世纪。几十年间,田富达先后在国家民委、全国人大民族委员会、台盟中央工作。他无时无刻不惦记两个弟弟,但由于两岸隔绝,彼此音信全无。这对他来说是莫大的煎熬。
1980年,田富达通过移居海外的台湾朋友将一封信辗转交到大弟弟伊齐·巴都手上。此时弟弟才知道,哥哥还在人世。1987年10月,台湾当局迫于两岸同胞亲情的巨大压力,不得不打开封锁两岸的大门。这让田富达看到了兄弟团聚的希望。
1989年秋,他收到了伊齐·巴都的来信,弟弟在信上说过几天将经香港飞抵北京,这让田富达激动不已。去接机路上,田富达担心自己认不得弟弟了。分别时弟弟还小,田富达只依稀记得他的样貌。在旅客出口,远远走来一个魁梧的汉子,不时左右张望,田富达一眼就认出那是弟弟。
“他发现我一直盯着他看,也扭头盯着我看,肯定也认出我了,很快就走过来,与我握手拥抱。我的第一句话是‘伊齐素?’就是泰雅话‘你是伊齐吗?’的意思。这下他紧紧握住我的手,却没有说什么。”当年重逢的场景,田富达至今仍历历在目。
“当时眼泪并没有流出来。眼泪流了多少年了!看不到自己的兄弟,眼泪早流干了。”谈起当时的心绪,田富语气有些激动起来。
当晚,田富达与弟弟彻夜长谈,有说不完的话。那次,弟弟在北京住了一个月。“他后来告诉我,来之前还提心吊胆。因为台湾报纸都称我为‘田匪富达’。”
1997年,田富达终于回到了阔别51年之久的家乡,部落乡亲们盛装欢迎他的归来。他来到父母的坟前祭扫,随他一起回台的夫人、老台胞徐宏也把父母的骨灰洒在那里。
田富达见到了不少亲友。但最遗憾的是,那个他用米汤一口口喂大的小弟弟,已于1992年病故,成为他心头永远无法平复的痛。
“我很久没说泰雅话了,但只要遇到族人,多说几次我就能很流利地对话了。”田富达说,自己的心永远和台湾少数民族同胞在一起。1987年后,他接待过多批来大陆参访的台湾少数民族代表团,与其中很多人成了好朋友。
2005年,田富达第二次回台。“那次,老田因为上山探访部落,得了急性哮喘和肺炎,住进了医院。亲戚、朋友闻讯赶来,还带了土鸡汤。同村的汉族乡亲还送钱过来,怕我们钱不够。来探望的人络绎不绝,我真正感受到了什么叫两岸一家亲。”徐宏感动地说。
“大家对老田的感情很深。很多人对他说,您走的路对。给他寄来的明信片上写着:泰雅人的路有您真好!”徐宏说。
如今,田富达已退休多年,与家人共享天伦之乐。他一直关注着两岸关系的发展。尽管视力不太好,但央视四套的《海峡两岸》仍是他每天必“听”的节目。
“跟台湾同胞打交道,就像我跟自己分别几十年的亲戚见面,因为大家都是血浓于水的骨肉同胞。台湾是不会被‘台独’势力分割出去的,他们没那本事,广大台湾同胞是坚决反对的。我对祖国的统一很有信心。”田富达坚定地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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