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本是企业为员工特设的“福利”,让员工可以“带娃上班”,现在却变成了“萌娃被虐”。 11月9日上午,上海长宁警方发布消息称,上海携程亲子园虐童事件3名涉事人因涉嫌虐待被监护、看护人罪,已被依法刑事拘留。 有媒体挖出这家亲子园的托管机构来自上海市妇联下属一家杂志社,也有人发现“携程亲子园”曾是工会系统力推的服务职工的“拳头产品”。 两天来,携程高管、家长、涉事老师陆续出面澄清事情经过,承担责任。然而,这次事件究竟暴露出哪些问题? 工会力推的“拳头产品” 两段教师“虐待”孩子的视频监控资料,由涉事儿童家长提供。这名家长在发现孩子耳朵上有明显的外伤后,向园内老师反映无果,最终要求调取园内监控视频。 两段视频分别截取自11月1日早上和11月3日中午。11月1日的视频显示,老师在帮孩子换衣服时,忽然将孩子的背包拿下,用力摔到地上,还将孩子推倒,导致孩子撞到了小凳子上;11月3日的视频显示,老师在给孩子穿衣服时,不知为何给孩子食用了不明物品(有家长指出不明物品是芥末),随后孩子开始哭泣,老师也不管。 事件经媒体曝光后,引起社会公众极大关注。随后,携程方面表态,此次事件中相关的医疗赔偿等一切费用,首先由管理亲子中心的第三方负责,不足的将由携程方面兜底。目前,3个月内的所有录像均对家长开放,由家长自发观看,找出所有证据。 记者注意到,“携程亲子园”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幼儿园或者幼儿托管机构。它是携程作为一家大型民营企业,给予员工的一项“福利”,也是上海市总工会今年推出的“拳头产品”——职工亲子工作室。 考虑到众多双职工家庭“幼儿在家没人带”的实际困难,本着为职工服务的“初心”,今年3月7日,上海市总工会在12家有托育服务基础的企事业单位推出“职工亲子工作室”试点,解决职工的子女托育难题。 “携程亲子园”就是“职工亲子工作室”中的一个,园中的孩子全是携程公司员工的子女。上海市总工会当时称,今年年内,上海的目标是完善和新建50家“职工亲子工作室”。事发后,这处占地800平方米的“携程亲子园”已经暂时停业。 “职工亲子工作室”面临第三方托管难题 记者采访发现,实际上,早在上海市总工会推出“职工亲子工作室”以前,上海就已经有一些企事业单位为职工开启了幼儿寒暑假托管、青少年学生放学后托管的服务。 “职工亲子工作室”一般由企事业单位内的工会、妇联牵头,人事处、人力资源部负责管理。但一个现实问题是,没有哪个企业或事业单位可以有自聘的专门工作人员来直接负责“职工亲子工作室”的运营。 “第三方机构托管”是“职工亲子工作室”的必然选择。 上海一家事业单位的“职工亲子工作室”负责人告诉记者,他们为职工子女提供的晚托班服务,实际上就是把社会上名气较响、管理较规范的晚托机构引入到单位,“签下合同,孩子接送,到单位后辅导作业、托管,由这个机构全包”。 单位腾出一个专门的房间,为晚托班配齐学习生活用品,划分出学习区、娱乐区、休息区、中央活动区等区域,供孩子使用,服务则由晚托机构来承接。至于这家晚托机构是否具有托管青少年学生的资质,这名负责人无奈地摇了摇头,“一般都是教育咨询类的公司,也有的叫教育科技公司,你说有没有资质?” 记者注意到,此前上海市教委曾下大力气清理、整顿不规范的社会办学机构。今年年初,上海多个部门联合摸排发现,目前近7000家各类教育培训机构中,“有证有照”的约占四分之一,“无证无照”的有1300余家,其中500余家对义务教育阶段学生开展学科类和学科延伸类培训的机构,已进入逐步关停阶段。 “我们是企业,我也想找‘有证有照’的机构来,但我们这块‘肉’太小,人家瞧不上。”上述亲子工作室负责人说,他也曾尝试联系过证照齐全的机构,但这些机构均不提供对外的第三方托管服务。 资质,成为“职工亲子工作室”面前的一道坎儿。 一名企业创始人告诉记者,自己公司开办的亲子园,曾多次受到地方教育主管部门的“关心”,“让我们干脆成立幼儿园或者托儿所算了,便于监管,但要有证照,太麻烦了。” 最终,这家企业选择了一家“说不清楚资质”的第三方机构托管幼儿。为了保证不出安全事故,他们在亲子园里安装了摄像头,并要求人力资源部门每天时不时去察看情况。 看似“最保险”,实则处于“监管空白” 上述两家企事业单位“职工亲子工作室”负责人告诉记者,当时,上海总工会推出的试点中,携程的选择实际上是“最保险的”——上海市妇联《现代家庭》杂志社旗下读者服务部“为了孩子学苑”。 此前上海本地媒体的报道称,携程网是在长宁区妇联的牵头下,选择“为了孩子学苑”作为第三方托管机构的。工会的项目,妇联承办,这在很多准备开办“职工亲子工作室”的企事业单位看来,颇为稳妥。 但问题就出在这里。这个项目本身,实际上处于“监管空白”地带。一方面,它是工会推出的服务职工项目,是便民利民的好事,似乎看上去应由工会负责监管;另一方面,它的实质是一家教育托管机构,那它是否应该符合上海市教委对机构的相关管理规定呢? 记者注意到,工会并没有“不管”这个机构,只是工会方面的“管理”并不具备强制性。比如,上海市总工会出台了《上海“职工亲子工作室”设置及管理办法》,该办法要求人均活动面积不低于3平方米,看护人员与托管对象人数比“原则上”应不低于1∶10,提供专业学业辅导等服务应由具备资质的人员进行。 工会还要求工作室做到“五个有”,即有安全措施、有基本师资、有托管协议、有意外保险、有应急预案。 但是,以上规定都是“非强制性规定”。理论上讲,只有教育行政主管部门才能以发放“证照”的手段,对民营教育机构进行有效管理——符合条件的,发放证照继续办学;不符合条件的,关门。 记者查询工商资料发现,“为了孩子学苑”的实际控制人张某并非体制内人士,而是一个拥有8家教育咨询、文化传播、信息科技有限公司的企业负责人。看似来头不小的“为了孩子学苑”也并未在上海教育行政主管部门备案登记。 也就是说,携程选择了一个看似正规、实际却并没有资质的“第三方托管机构”。 《上海市民办非学历教育机构设置标准》的要求,远比工会《上海“职工亲子工作室”设置及管理办法》严格得多。标准规定,民非教育机构(非高等非学历教育)应当聘任专职校长,校长年龄一般不超过70岁,应当具有3年以上教育管理工作经历和大学专科以上学历;机构的办学场所中实际使用的教学行政用房总建筑面积不得少于300平方米,并且教学用房建筑面积不得少于办学场所总建筑面积的三分之二;决策机构成员应当不少于5人,其中三分之一以上人员应当具有5年以上相关教育教学经验等。 11月9日,在社会持续关注下,上海市妇联就此事件作出回应称,《现代家庭》杂志社读者服务部属独立法人单位,目前已就此事件发表公开致歉信。 |